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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钟评赏之辨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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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9-20 16:09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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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钟评赏之辨析
肖晓阳
笔者在诗钟创作与鉴赏研究中,就诗钟赏评的思辨性内容进行梳理,现抛砖于下。
一、诗理与物理
诗钟忌违理,作意不能自相矛盾,不合事理。但诗钟评赏若全以物理来权衡却是刻舟求剑,缘木求鱼。北宋沈括评杜甫《古柏行》诗句“霜皮溜雨四十围,黛色参天二千尺”,指责诗中的古柏“无乃太细长乎”,因为他计算出四十围“乃径八尺”。这是以精确的科学记数来解诗,拘于生活真实,使解读陷入误区。现实生活中确有类似情况。笔者常应邀为朋友的盆景、根艺、奇石命名或配诗、作文以诠释题意。某友将其树木盆景命名为“惯看秋月春风”,有人提出异议:秋月可看,春风何以能看?这实在是说“外行话”。其解读诗词的方法与沈括相同,结果自然南辕北辙。其实“看春风”是化虚为实的表现方法,在诗歌创作中比比皆是,若不懂诗家语,又岂能与诗人心灵共振?
诗是语言艺术,是情意的载体,情意是感性的,感性与理性常常是矛盾的。诗家语往往呈现为反逻辑、反现实,甚至于荒诞。这种现象虽不合物理,却符合诗理,属于“反常合道”。诗钟鉴赏应持艺术(而非科学)的眼光。例如“万、天”一唱:
万籁送秋来客里,天风吹梦落人间
梦是虚无缥缈的,怎么会被天风吹到人间?又如“梦、衣”六唱:
欹枕橹声摇梦破,推蓬山色上衣青
山之青色怎么会染上衣衫?这完全不符合事物之理。然而,正是这种奇妙的幻想,使得诗句充满意趣,给人以新奇感。作者以化虚为实的手法,使诗句彰显出独特的艺术张力。
再看“朝、自”二唱:
峰朝岱岳如环笏,河自昆仑始滥觞
上联描述的群峰环绕岱岳的景象并非现实。但泰山为五岳独尊,因此设想其他山峰拱卫,一如群臣拥君,玉笏环绕,这是符合诗理的。唐皎然论作诗有“取境”和“造境”之说。前者重“观物”“故得其形”;后者由“观物”而反观“心源”,通过“变造”万象,达到“象忘神遇”的境界。上联之景象实为诗人“造境”的结果。
再如“腾、跨”三唱:
云海腾飞骄银燕,星河跨越起神州
以目前的技术水平,神舟飞船是不可能跨越星河的,“星河跨越”只是诗人的想象。若以事实批评此诗,则失之于“凿”。
诗钟鉴赏要避免以己度人,要能出入诗人之心。入诗人之心,则如晤对诗人;出诗人之心,则诗境开阔。“大、青”一唱云:
青山大半埋名士,落日无非恋故人
或有读者不同意诗人观点:青山大半埋凡人,埋名士能有几多?落日恋人固然是移情,但怎么就只恋故人呢?如此评诗就落入“以己度人”的窠臼了,读诗需入诗人之心。上联作意缘于作者倾慕名士,故仅从名士的角度着笔;下联作意是因作者当下最挂念故人,仅从恋故人角度下笔,两句皆在情理之中。
诗歌既然是“缘情”的,必然带有作者的个人感情色彩。如“时、事”六唱:
除却钓竿佳事鲜,剩兹酒盏老时豪
第一句的观点,除了钓鱼爱好者外,恐怕没人赞同。但从作者的角度看,却是成立的,因为酷爱钓鱼,除此无趣,得出“除却钓竿佳事鲜”的结论,也在情理之中。
诗钟鉴赏还要避免以今律古。例如:
家贫渐觉亲朋少,病久常遭婢仆欺(“久、贫”二唱)
远书久绝梦犹恋,新婢初呼名尚生(“远、新”一唱)
如果认为“婢仆”体现旧社会的腐朽,据此批判此诗,那就失之偏颇了。旧时婢仆的存在极其普遍,不违法律与道德。今人赏析前人诗作难免涉及旧时实况,须设身处地,不以今人的标准规范古人。
二、歧义与多解
所谓歧义,指因造句不顺畅,造成读者有悖于作者原意的解读,即所谓的“反误”,这是作诗之弊(当然,也有可能问题出在读者身上)。如“海、洋”七唱:
历经曲折终归海,顿觉卑微叹望洋
下句原意是:面对浩大的海洋,顿时感叹自己的渺小卑微。但读者有可能解读为:自己卑微渺小,因而望洋兴叹。
与歧义不同,多解指诗句可以有多种解读,并有可能超出作者的原意范畴,即所谓的“正误”。多解不仅无损于诗的解读,反而能丰富诗的内涵。清谭献谓:“作者之用心未必然,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。”[1]造成诗句解读“发此义彼”的原因是多样的,如词语的多义性、意象的跳跃性、诗句的浓缩性、结构的开放性。如“玉、仙”二唱:
珠玉在前形自秽,神仙无分骨终凡
“珠玉”比喻并非单一,可以指妙语,也可以指美好的诗文,或者指丰姿俊秀的人。因此上句可解读为:在善言者的妙语连珠面前,自感言语拙劣;或在美如珠玉的诗文面前,感觉自己的诗文相形见绌;或在丰姿俊秀者面前,自惭形秽。
又如集句诗钟:
花气暖浮千嶂雨,秋涛横捲半江云
下句可以理解为:江涛横卷,连带倒映在半条江上的云影也翻卷起来了。也可以理解为秋涛横卷,好像连带着将覆盖半条江上的云也翻卷起来了。也可以将“捲”视为互文,即秋涛横卷,半江上的云也横卷。这种解读或许超出作者的原意,但丰富了诗的意涵,属于“误读”中的“正误”。童庆炳主编的《文学理论教程》认为,正误是“指读者的理解虽与作者的创作本意有所抵牾,但作品本身却客观上显示了读者理解的内涵,从而使得这种‘误解’看上去又切合作品实际,令人信服”,可见“正误”是有益的。
三、误用与误解
诗钟的创作与鉴赏不比新诗,需要一定的学养基础,尤其是文史知识的积淀基础。然而,学如浩海,难以穷尽。《庄子·内篇·养生主第三》云: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。以有涯随无涯,殆已!”因此,并非只有饱学之士才能涉足诗钟。对于初入诗钟之门者,只要善于学习,亦能提高创作与鉴赏水平。
因诗钟多用典,作者或读者如能谙熟典故,则创作、鉴赏自能游刃有余。作者偶有误用典故之例,例如“理、声”四唱:
孔丘道理唯三省,杨震名声在四知
“三省”出自《论语·学而》,曾子曰:“吾日三省吾身——为人谋而不忠乎?与朋友交而不信乎?传不习乎?”《论语》为孔子的弟子及其再传弟子编撰而成,作者未作考证就误以为孔子语。此联宜改作:
曾参义理唯三省,杨震名声在四知
苏伟庭《古松骚风》曾分析“闲、俗”六唱:
劳薪太薄宁闲住,誓水犹忘况俗交
指出:“上句从表面看似乎说工薪太菲薄闲不下去。但查‘劳薪’从未作工薪用,若与‘誓水’相对亦欠工切。《世说新语》:‘荀勖尝在晋武帝坐上食笋进饭,谓在坐人曰:‘此是劳薪炊也。’坐者未之信,密遣问之,实用故车脚。’按,旧时木轮车车脚吃力最大,使用数年后,析以为烧柴,故云。清黄仲则《杂感》诗之三:‘文倘有光真怪石,足如可析是劳薪。’即指此。”[2]
《古松骚风》分析诗钟还有一例:“夜、声”七唱:
双行银烛合欢夜,一曲铜琶写恨声
作者云:“银烛:《辞源》解为‘喻明亮之灯光’,后来多指白色蜡烛。王维《早朝》‘银烛已成行,金门俨驺驭’,李白《夜别张五》‘听歌舞银烛,把酒轻罗裳’。以上所称银烛均与合欢夜无关,只有唐朱庆余《近试上张水部》‘洞房昨夜停红烛,待晓堂前拜舅姑’之红烛适合于合欢夜。因红烛之红色惯用为喜事吉庆之色,而忌用白。此可能与折枝诗讲究对仗有关,如以红烛之‘红’是对不上下句铜琶之‘铜’,格律束缚太紧,也难怪削足适履。此况似可适当放宽。”这一分析十分在理,“银烛”确属误用。
与作诗误用典故相反的是,读者误解诗中用词,多因望文生义。如“醉、春”六唱:
宿酒未销余醉颊,微波一转逗春心
此处的“微波”有可能被初入诗道者误解为微小的水波,其实这里的“微波”是“秋波”微动之意,比喻美女的眼睛清澈,所谓“眼似秋波横,眉如青山黛”。读诗误解多见于初学者,如认为“劳燕”(伯劳与燕子)是指劳苦之燕、“龙马”(传说中形态像马的龙)是龙与马两种动物等。遇有疑问宜多查证,可免误解之弊。如“黄、虎”七唱:
之野妇犹雄搏虎,于田叔已擅乘黄
按字面,“妇”会误解为妇女,“叔”会误解为叔叔。其实“妇”是指搏虎能手冯妇,古男子名。《孟子·尽心下》:“晋人有冯妇者,善搏虎”。“叔”指共叔段。《诗·郑风·大叔于田》:“叔于田,乘乘黄。”
笔者初读清车万育《声律启蒙》“两岸晓烟杨柳绿,一园春雨杏花红”[3]句,以为“杨柳”应是杨与柳的联合,属于联合结构,与偏正词“杏花”不相匹对,于是认为《声律启蒙》白璧仍有微瑕。然而《雪鸿初集》亦多类似对仗,如:
寒雪梅花孤鹤瘦,晚风杨柳一蝉高(“晚、寒”一唱)
梅花消息逢君问,杨柳风光望壻回(“回、问”七唱)
杨柳市桥风力软,杏花门巷雨声多(“软、多”七唱)
梅花梦破宵如水,杨柳烟消日正高(“水、高”七唱)
“杨柳”究竟指什么,是一种植物还是两种植物?《诗·小雅·采薇》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;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”中的“杨柳”,及其以后的许多文学作品都将“杨柳”一词指作柳树。事实上古今辞书及其注释对“杨柳”一词的解释颇为复杂,有指一种树的,也有指两种树的,还有指两大类树的。《尔雅·释木》:“杨,蒲柳。”汉许慎《说文解字》:“柳,小杨也。”段玉裁注为:”“杨之细茎小叶者曰柳。”后人认“杨柳”为柳树,大体与说文的广泛影响有关。既然如此,“杨柳”对仗梅花、杏花也就顺理成章。
四、言外与象外
关于言与意的关系有三种不同的观点——言不尽意、得意忘言和言尽意。论诗有所谓“言外之意”之说,自然是基于前二者。因为言不尽意,所以需要感悟来获得更为完整之意,因此,严羽提出“以禅悟诗”的观点,而得意忘言则为诗的鉴赏提供一种巧妙的方法。诗歌语言具有多义性,例如象征义、双关义、深层义、情韵义,这为言外之意的获取提供了可能。例如“大、寒”三唱:
每从大处落吾笔,未肯寒时更此衣
上句的表面意思好像说撰文绘画须从大的格局着眼,亦喻示处事当有全局眼光。下句“寒时”喻处境窘迫之时,“衣”象征操守、信念。意指尽管处境窘迫,但仍然不肯放弃操守与信念,可与孟子之“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此之谓大丈夫”互为参读。此诗需借助象征义读出其言外之意。又如“竹、鸡”七唱:隔绝尘氛窗外竹,唤醒大梦枕边鸡“大梦”喻指不切实际的空想,枕边鸡声则象征警世之言,犹如警钟。又如“厚、今”六唱:送炭可征君厚意,抱冰已凛我今生“送炭”象征在困难之时得到鼎力相助,“抱冰”指坚守素心。
诗钟创作为求达意,最好的方法是,既诉诸言内,又寄诸言外。充分发挥语言的启发、暗示功能,唤起读者的联想,细细玩味诗的意趣。言外之意有时表现为双关义,如“争、不”二唱:
花争送客纷纷落,月不抛人步步随
花瓣纷纷下落,其实是以花拟人,落花即是落泪。花草尚且多情,何况人乎?“月不抛人”则是双关语,意在指责人被“抛弃”,感叹人不如月。
中国古典诗歌的语言,经过无数诗人的加工、提炼和创作,涌现出大量富有内涵的词语,这些词语除了本身的意义外,还渗透诗人的情感与韵味。诗钟鉴赏应从这些词语中理解和感悟到其中的情韵。如“秋、雨”六唱:
汉宫掩泪看秋扇,蜀道伤心听雨声
诗中之“秋扇”有其专用。《辞源》“秋扇”条注:《文选》汉班婕妤《怨歌行》:“新裂齐纨素,皎洁如霜雪。裁为合欢扇,团团似明月。出入君怀袖,动摇微风发。常恐秋节至,凉风夺炎热。弃捐箧笥中,恩情中道绝。”扇至秋则无用,喻妇人因年老色衰而见弃。《乐府诗集》四三南朝梁刘孝绰《班婕妤》:“妾身似秋扇,君恩绝履綦。”可见秋扇喻指失宠之女人,是因炎夏用之,凉秋藏之的缘故。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“汉宫(失宠之嫔妃)掩泪看秋扇”了。
诗的解读须透过表象领悟“象外之象”和深层含义,例如“香、海”三唱:
心疑海水添宫漏,梦共香烟出画帘
漏是古代滴水计时器。“宫漏”是指元顺帝制造的一种漏壶,这种漏壶因为有日、月两宫,故名“宫漏”。以海水来添漏中之水,说明漏滴的永久,实指时间漫长。而时间的长短会因心境的不同而有别。愁苦、孤寂者,倍感时间漫长;欢愉、陶醉者,则感觉时间飞快。那么,因何孤寂愁苦呢?“宫漏”(亦可理解为宫廷之漏)为我们提供了解读的线索。诗云:“一入深宫里,年年不见春。”在百无聊赖中,听到宫漏不停的滴水声,心绪烦乱,而孤寂之愁永难排遣,伴老终身,这才是诗句的深层义。下句“梦共香烟出画帘”是形象化的描写,其隐藏义余味深长,可以是梦者对帘外情人的思念,也可以是梦者对帘外风景的留恋,还可以是梦者对帘外家乡与亲人的遥思等。只有通过这种想象,窥测象外之象,才能理解此句之“隐秀”,从而获得赏诗之乐趣。
诗歌创作强调“超以象外,得其环中”。诗钟单句仅七字,由言生象是有限的,但却能通过联想和想象延伸出“象外之象”“象外之境”,唯此才能在鉴赏中获得丰富的审美体验,享受读诗之乐。例如“古、寒”一唱:
古剑犹留湖海气,寒灯最有雨风情
此诗上联给予读者时间、空间上的延伸。“古”已言历史之久远,“气”则指剑气,亦指剑主豪气,由此让人联想剑之主人皆英雄豪杰,代代相传。“湖海”言地域之广,亦含“江湖”之义,让人联想剑侠行走天下的无拘和豪气,漂泊的艰辛和无悔。下联“雨风情”指雨风之夜勾起与友人灯下谈心的怀人之情,或者是雨风之夜与故友相叙寒灯下的情愫。“与友相会”便是象外之象,而“寒灯”则含有情韵义。
五、别材与别趣
严羽在《沧浪诗话》里有一段著名的诗论:“夫诗有别材,非关书也;诗有别趣,非关理也。然非多读书、多穷理,则不能极其至。所谓不涉理路、不落言筌者,上也。诗者,吟咏情性也。盛唐诸人惟在兴趣,羚羊挂角,无迹可求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,不可凑泊,如空中之音、相中之色、水中之月、镜中之象,言有尽而意无穷。”[4]所谓“别材”指特殊的、别具一格的体制或内容;“别趣”指诗歌特有的意趣。“趣”指韵味、滋味,就是感到“很有意思”,并非指“滑稽有趣”,它给予读者的感觉是愉悦、惊喜。“兴趣”是严氏诗学的核心概念,非指“兴趣爱好”。“兴”即“比兴”“兴象”,意象寄托,引申指含蓄、意此言彼的韵味;“趣”是诗歌难以言说的味道,两字均指向共同的内涵,后面的“羚羊挂角”到“镜中之象”均以意象解释“趣”的不可言状。既然趣是难以言状的,那就要靠悟来感受,因此严羽说:“大抵禅道惟在妙悟,诗道亦在妙悟,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,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,一味妙悟而已。”[5]
别材与别趣是诗歌区别于其他文体的核心要素,是辨别真诗与“非诗”的基本准绳。创作上主要体现在“不涉理路”和“不落言筌”。不涉理路就是不抽象说理,不用逻辑思维,而是用形象思维;不落言筌是指不受语言的制约,于言外求意趣,最通俗的解释就是“言有尽而意无穷”。
与其他艺术门类一样,诗钟鉴赏水平是审美经验、生活经历和知识学养的综合体现,“非多读书、多穷理,则不能极其至”。要感受诗钟之美妙,必先熟悉诗之“别材”,培养诗歌的语感,积累赏析经验,进而“妙悟”诗钟之“别趣”。诗钟之别材与格律的制约有关,格律上表现为平仄、节奏、对仗等;诗思上侧重形象思维;语言上注重含蓄和启发性,忌直露,忌太凿、太滞;句法上体现“反常合道”,其中最主要的特征是意象的跳跃性和词序的反常性。以下结合诗钟实例加以分析。
“不涉理路、不落言筌”者,如“别、灯”一唱:
别后春愁深似海,灯前秋梦渺于烟
上句的核心意是“春愁”,但生发于“别后”,因此让人悟到愁中交织着别离之苦与春残之忧。下句的核心意是“梦”,但未言明梦是悲是欢。然而着一“秋”字,暗示梦有愁情。而“灯前”亦有提示作用,既是当下之景,抑或是梦中往昔之景,大抵梦境之事发生在“灯前”。愁与梦都是抽象的,借“深似海”“渺于烟”的形象思维,就使抽象变得具体可感了,这就是“不涉理路”。而对于愁与梦的暗示和启发作用,大体就算“不落言筌”了。
诗有别材者,如“世、风”三唱:
荆楚风骚香草句,李唐世界牡丹花
两诗句的特点都是前四字与后三字之间缺少过渡性的词语,初看似略显生硬,然而,这正是“别材”特征之一——意象的“跳跃性”。而对过渡性语言所涵盖内容的识读,恰恰是领悟此诗丰富内涵所必须的。“荆楚风骚”指屈原之诗,其后要用三个字概括屈原诗的风貌,颇为困难。屈原之诗多用“香草”喻指高尚的人格,拈取“香草”二字来概括其特点,十分妥帖。李唐一代英才辈出,人文荟萃,何以单言牡丹花?显然作者取唐明皇与杨贵妃的风流韵事作为唐代事件的代表,体现选材的典型性和意象的鲜明性。牡丹喻指杨玉环,不仅因“国色天香”(唐人李正封咏牡丹句:“国色朝酣酒,天香夜染衣”)的花王地位与贵妃相匹配,还因杨贵妃貌可羞花,羞的就是牡丹花。李白亦以牡丹赞美杨贵妃“云想衣裳花想容”。由杨贵妃引发的一系列故事,甚至影响李唐王朝的国祚。因此,此诗催发的联想是十分丰富,这也显示诗歌启发性的特点。对诗句的解读是读者的“二度创作”,须对诗所涉及的背景和知识有所了解,否则鉴赏将无从下手,因此严羽说“非多读书、多穷理,则不能极其至”。
又如“家、弟”三唱:
谁堪弟我惟尊石,意欲家之为买山
从语法上看,此诗有两个特点(这两个特点其实就是严羽所说的“用工有三”中的“字眼”与“句法”):其一,“弟、家”二字皆转品,即名词转作动词用,是诗中字眼。其二,词序颠倒、语法反常。上句化用米芾拜石的典故,意思是:(问)谁堪以我为弟?(答)唯尊奇石。如果用平实的语言应该是:我尊拜奇石为兄,奇石堪以我为弟。下句意为:买山为了安家。从此例可知,诗钟鉴赏必须具备“诗家语”的语感,否则难以领悟个中妙趣。
诗有别趣者,如:
都无头绪愁交集,才有情芽梦即萌(“交、即”六唱)
愁绪解于樽酒畔,诗魂曳入橹声中(“酒、声”六唱)
第一联下句不直说相思情,而是将情比喻为芽,又因为芽会萌发,于是进一步联想到在梦中萌发,其实是说梦中思念情人。这是借助曲喻的修辞法,运用形象思维表达情思。第二联下句“诗魂”相当于“诗思”,属于抽象概念,然而却能被橹“曳”入,与橹声相混和,这又是通过形象思维,化虚为实。“萌情芽”“曳诗魂”显得生动有趣,令人兴味盎然。上述两句的想象奇妙,其趣易于感受。然而,诗钟亦有平中见奇者,如“人、水”二唱:
远水船从天际落,故人书自日边来
上联意境全在一“落”字。“落”本非真,乃是虚写,但却将水远、船速、流急、落差大概括性地表现出来。此句的景象可有二解:其一,行船远去,落于天际外;其二,船从天际而来,落于眼下。如果说此句富于形象性,易于读懂,那么下联就要靠“悟”了。下联妙在“日边”。书(指书信)自日边来只是一种设想,但来自“日边”的书就带上“日”的情感色彩。因此,对书的期待就如同每天迎来日出一般,含有翘首以待的意味,此其一。日是遥远的,因此书也是遥远的。古时交通极为困难,远地传书绝非易事,因此含有珍惜书信之意,此其二。日是光明温暖的,因此故人寄来的书信也充满温暖的情谊,书中慰语让人心室顿然敞亮,此其三。由此可见,诗中或有含蓄之意,全仗“妙悟”所得。
严羽的兴趣说是建立在中国古代诗歌崇尚含蓄的基础上。刘勰《文心雕龙》提出“隐秀”的概念,“隐”与后来讲的“含蓄”近义,不同的是强调“义生文外”“以复意为工”。“秀”相当于后世讲的“警句”。司空图《二十四诗品·含蓄》云:“不着一字,尽得风流。”这句话被后来诗论家频繁引用,与严羽的“言有尽而意无穷”一起,成为注解诗歌含蓄最经典的名言。含蓄诗钟之例如:
诗与梅花争骨瘦,梦随孤棹入烟深(“烟、骨”六唱)
落叶响中千古寺,夕阳明处六朝山(“明、响”三唱)
风雨温衣长路酒,冰霜满指故山弦(“指、衣”四唱)
垂死花犹期一顾,东流水似答长叹(“东、垂”一唱)
严羽论诗最推崇“入神”,《沧浪诗话》云:“诗之极致有一:曰入神。诗而入神至矣!尽矣!蔑以加矣!惟李杜得之,他人得之盖寡也。”[6]严氏所谓“入神”,并非指一种风格,适用于他所说的九种诗品。清王士禛继承严羽的诗论观,大力标举的“神韵”,但已窄化为一种风格和唯一的评诗标准,走入死胡同。对“入神”或“神韵”的理解很是玄妙,只能理解为“兴趣”的最高境界,呈现为可悟而不可言的韵味。神韵说适用于赏析写景诗,有其独到的作用。诗钟神韵之例,如:
寒宵坐似沧浪里,微曙看犹混沌初(“微、寒”一唱)
归路忽从云罅出,万山都向雨余看(“山、路”二唱)
渐高月影分千嶂,如袋江声裹一城(“高、袋”二唱)
半龛鸟粪无僧寺,一撮人烟似瓮城(“僧、瓮”六唱)
万树梨花春有泪,一江芦苇月生毛(“江、树”二唱)
压船山影何曾重,入枕溪声不碍喧(“船、枕”二唱)
船火忽微知海涨,筇声渐远觉诗遗(“微、远”四唱)
兴趣说是一种审美观,并非诗歌评赏的唯一标准,不适用于说理诗和直抒胸襟、痛快淋漓的诗钟评价。
参考文献:
[1]谭献.复堂词[M].上海: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10:序.
[2]苏伟庭.古松骚韵[M].香港:新视野文艺出版社出版,2016:14.
[3]车万育.声律启蒙[M].成都:成都古籍书店,1981:1.
[4]严羽著、陈超敏评注.沧浪诗话评注[M].上海三联书店,2013:21-24,6,20.
基金项目:2016年福建省社会科学规划重点项目《诗钟创作与鉴赏研究》(项目编号:FJ2016A02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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