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转贴】古代医生的墓志铭与自挽联（文/孙景环）

潇湘妃子

本文来源于：《中国医学人文》2023年第4期71-72,共2页
Chinese Medical Humanities

古代医生的墓志铭与自挽联

文/孙景环

    按志者，记也；铭者，名也。墓志铭是特有的悼念性文体，也是一种盖棺定论的个人历史档案。面对死亡，另外也有一种有趣的文化，叫自挽联。是生前给自己写下挽联，或述功业，或展豪情，或叹平生，或戒已行。也有同行先贤写下自挽联，以警示后辈。在四月的清明让我们来瞻仰一下古代医生的墓志铭和自挽联，感受一下他们的医学人文精神。

墓志铭的仁与义

    《故王公辅之墓志铭》，纪念金代医家王翼。铭有“人或有疾，医不克痊，公至问所服药，日：‘是也，但病深，药未效尔。及愈谢之，日：“非独此药，亦向者服药之功也。”可以看出王医生为人自谦，尊重同行，可谓而今医界同行相交的楷模。“常谓其子从俭日：‘人与汝有隙，病而求治，何以处之？，从俭徐应日：‘若羊叔子，岂酰人者邪。，公首肯之。”这是王医将“仁心”作为行医准则，并强调为医不可因与患者有嫌隙私愤而拒诊。明代《明告封武略将军明轩芮老先生墓志铭》，“封武略将军”的芮经医生，“既贵，虽败夫牧监，一有蕲悬，即严寒盛暑亦不辞诊疗”，身居高位而仍不辞辛劳以患者为重，这也是医生的“仁”。正如《宋太医李君墓志铭》的铭文：

竭力以求吾志，以养其亲；
托术以游于世，以致吾仁。

    《名医李君墓志铭》，这是清代李炳医生的患者家属焦循所写。文中写有“君为贫人贱士治疾，必竭尽心力，寒暑暮夜，闻召即行，而短于伺候富室显者，故身后无余财”和“财利所在，让之他人。拙于求富，巧于济贫”。可以看出李炳医生家境困难，但也要以医术来“护之他人”“以保庶民”，这是品性高洁的“喻于义”。另外，《大元故成和郎陕西等处官医提举严君墓志铭》，记有严毅医生常“以已财贸善药”，且“品无贵贱…官不以闲居，民不问贫富”，也是因“义”而名。

墓志铭中的公案

《高旦中墓志铭》这是历史上最具有争议的医生墓志铭，也是一桩医门和儒门的公案。清初名医高斗魁（1623-1670），号鼓峰，字旦中，与明末大儒吕留良、黄宗羲交好，但因这篇铭文，导致吕黄交恶。高斗魁病逝后，黄宗羲写了铭文，文中少抑多，贬高医术不精。吕留良对其描述极其反对，因此引发了医儒相争的文战。墓志铭中有一个批评高医生观点是“瑞测人情”，高医生擅长与病人沟通，让病人信任自己，黄宗羲认为这是投机取巧而已。病人在就诊时，询问医生自己的发病原因，医生的解答对医患关系良好的初步建立具有重要意义，可见“瑞测人情”是医生要具备的能力之一。因此，我们从医学人文的角度，可以给这桩公案一个定论。正如高医生的遗言：

明月冈头人不见；
青松树下影相亲。

自挽联的雅趣

明末清初医家徐灵胎，自挽联有：

魂返九原，满腹经纶埋地下；
书传四海，万年利济在人间。

表达了将自己医术著书，传承医学之道，实现“万年利济”，可谓豪情万丈。其另有一幅自挽联：

满山芳草仙人药；
一径清风处士坟。

又展示了济世活人的情怀和廉洁行医的决心。

清末医家方仁渊，也写有自挽联两幅。

可怜身入红尘，苦辛历尽，功名志未成，学医未济世，安贫行我素，不学仙，不倭佛，惟望将来再为医士。
从此魂归碧落，色相皆空，登山可御见、玩水可乘云，壮志尽消磨，生无怨，死无恨，尚留空愿负于后人。

即诉说安贫济世的仁心，不悔为医，但遗憾没把自己的医学传下去。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，又写了一份自挽联：

读书不为世用，学医未尽济人，碌碌人寰，不学仙，不倭佛，惟愿来生，再为医士；
遇事不敢骄矜，立身惟求愈恭，茫茫无壤，生无怨，死无憾，要留耕地，付于后人。

给自己已确立了行医准则，提出了著书传人的目标。

清末医家张山雷，更是重视医术的传承，自挽联写道：

一技半生，精诚所结，神鬼可通，果然奇悟别开，尽助前贤，补苴罅漏；
孤灯廿载，意气徒豪，心肝呕尽，从此虚灵未氓，惟冀后起，完续残篇。

为著书而心肝呕尽，精神可叹！

也有看破生死的，如清末湖北汉阳名医杨闻川的自挽联：

倘地下遇久别故交，笑谈聊应添鬼趣；
闻色后多极乐妙境，逍遥誓不返人间。

清末广东大埔县名医邓窗珊的自挽联：

这番与世长辞，穷鬼病魔无须追逐来泉下；
此日乘风归去，春花秋月只当漂泊在异乡。

可谓谈谐而不失风雅。

医生墓志铭，不煸情，但悬壶之仁满满；不感人，但济世之义拳拳。自挽联，更是展现了医道传承的情怀和雅趣。今天，我们析赏墓志铭，品读自挽联，诚信敬意，且焚心香，以告慰先贤之医学人文传承。